太行树

　　车到壶关，上来一位导游，肤色黑黑的、丑丑的女孩，一看就是山里娃；普通话也不标准，透着浓浓的地方口音。女孩爱笑，一笑，露出细白的牙齿，挺可爱。

　　出壶关，路是柏油路，但不宽，在山崖上凿出，依山势而行，急弯很多，两车相会要避让方能通过。女孩说，这路白天只让旅游车辆通行，夜晚才给煤车放行，这条公路是一条晋煤外运的大通道。

　　女孩开始讲解：我们这里都是山，而且山上全是石头，没有土。因为山是秃的，没有树木，水土流失就严重，人民生活就困苦；后来植树造林，硬是在石头山上栽满了树，现在你们看，这山上绿油油的树一眼望不到头。山青了，水绿了，环境、气候改善了，人民生活也富足了。

　　我们随着女孩的手指向车窗外望去，那山上森林茂密，满目葱翠，林海涌浪。女孩的手仍指着，提醒我们注意看，沿着山林，筑着一道石头垒砌成的防火墙，像万里长城崎岖蜿蜒，成为一道风景。这是为了防止人畜进入林中，引发火灾或破坏了森林。再往前行，女孩又指着一座山，那山布满了一个个像燕子窝一样的鱼鳞坑，每个鳞面都用石灰刷得雪白，层层叠叠，酷似一只巨型菠萝。女孩自豪地说，那种的是油松。30万壶关人民就是发扬了“疙瘩精神”，让全县的石头山披上了绿装。(我自忖，这“疙瘩精神”大概和我们的“万荣精神”差不多吧。)

　　这里的群众防火意识极强，到处书写着或悬挂着醒目的标语，提示人们防患于未然，由此可见人们对这来之不易的森林的关心和爱护了。

　　那山，确实是石头山，从那裸露出的褐红色的岩石上看不到土的存在。那树，是如何在石头上生长呢？

　　似乎是为了解答我的疑问，在大峡谷，女孩带领我们去看石树苑。

　　穿过花圃，高的白芍药、矮的红牡丹，花儿开得正艳，仰着娇媚的笑脸欢迎宾客。

　　我没有停留，快步走进了石树苑。

　　石树苑地面犹如一块大石板，只是凹凸不平，那青森森的石头上，一棵棵树木昂然挺立，树干从石头中钻出，根部还被石头死死夹裹着。这一大片树林，就这样生长在石板上，绿油油的枝杈伸向峡谷的天空。这些树木都是自生树，树种很杂，也无规则，东一棵西一株的；也有两三棵挤在一起的，又不是同一树种，但又亲亲密密，像恋人，像异姓兄弟姐妹，相互依偎着，蓬勃着自己的生命。这些树，有碗口粗，有胳膊粗，也有几株手指粗的树苗。我低头寻觅，发现了一株小树，它只有筷子粗细、一尺来高，像是刚刚从石板下顶出来，摇晃着娇嫩的躯干，惊喜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。

　　我想象着，这些种子，被雨水漂来、随风儿刮来，落在这石头上。它们没有抱怨、不嫌贫瘠，咬定青山不放松，慢慢生出嫩嫩的芽、扎下细细的根，努力汲取养分，顽强地生长，终于长成了大树。

　　这石树苑，就像一块示范田，给我们解读着太行山的森林是如何成长的。

　　我们在峡谷越溪攀岩，直累得气喘吁吁，女孩忽然让我们转身，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见身后的山峰，峰顶有一块巨石，那巨大的飞来石像是天外来客，盘踞在山峰之巅。神奇的是，那巨石上生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，从山下仰视，仍能感觉到它的高大雄伟。

　　女孩说，这棵树是神树。日本鬼子侵略中国那年，这棵树突然枯死了，那干枯的树枝像无数条愤怒的手臂指向苍穹，似乎在控诉、在呐喊。八年抗战胜利后，这棵树又神奇地活了过来，它像一只浴火凤凰，更加枝叶茂盛，昂首挺胸骄傲地矗立于天地之间。

　　山河破碎，草木伤情；以死抗争，何等壮烈。

　　“我们在太行山上，山高林又密，兵强马又壮。敌人从哪里进攻，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……”

　　八年抗战，我们八路军总部就在这太行山里。这里聚集着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儿女，他们英勇杀敌，浴血奋战，终于打败了日本法西斯，赢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。太行山的人民为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多大的贡献、多大的牺牲，人民不会忘记、共和国不会忘记。这里昂扬着一种精神——“太行精神”。

　　留恋地又看了一眼那棵树，忽然发现，那树并不是伞状，而是树冠呈扇形，站立于山峰巨石上，像一面猎猎飞舞的旗帜。